到底是什么令巴黎從眾多中世紀城市中脫穎而出,成為首座現(xiàn)代意義上的偉大城市?若昂•德讓在本書中為我們逐一介紹了巴黎城市建設(shè)的各項發(fā)明,包括橋梁上的觀景平臺、林蔭大道等首次出現(xiàn)的現(xiàn)代基礎(chǔ)設(shè)施,還有城市照明、公共交通、時尚購物等全新的現(xiàn)代生活方式。
若昂 德讓的這部巴黎現(xiàn)代城市史,不僅從各種城市設(shè)施出發(fā),為我們展示了巴黎現(xiàn)代性的軀殼,還從生活方式和觀念入手,為我們點明了巴黎現(xiàn)代性的靈魂。
若昂 德讓,賓夕法尼亞大學教授,法國歷史和文化專家,著有《時尚的精髓》等十本專著,現(xiàn)居費城?!都~約時報》給予她高度評價:“讀懂她的書不需要太多背景知識,可是讀完之后,你就成了一個法國通。”
引 言 “宇宙之都”
及時章 走向現(xiàn)代的起點:新橋
第二章 “燈火之城的光芒”:孚日廣場
第三章 “魅力之島”:圣路易島
第四章 革命之城:投石黨運動
第五章 敞開之城:巴黎的林蔭大道、公園和街道
第六章 光和速度的城市:改變都市生活的市政服務(wù)
第七章 時髦之都
第八章 金融和新財富之城
第九章 浪漫之城
結(jié) 語 看見城市的歷史:繪畫和地圖中的巴黎變遷
致 謝
參考文獻
圖片來源
索 引
及時章
走向現(xiàn)代的起點:新橋
巴黎的創(chuàng)新始于一座橋。
今天,人們只要瞥一眼埃菲爾鐵塔的形象,就會瞬間聯(lián)想到巴黎。能最直接地代表這座燈火之城的,正是巴黎的埃菲爾鐵塔。然而,這座鐵塔直到1889年才建成。在17世紀,一座橋梁扮演了埃菲爾鐵塔今天的角色,這座橋就是新橋。亨利四世剛征服這座首都之后,打算建造新橋來籠絡(luò)民心,而新橋也圓滿實現(xiàn)了他的心愿。歷史上及時次,一座城市被一項新型的都市工程(而不是主教堂或者宮殿)所定義。巴黎人,無論貧富,都很快接受了新橋。他們將這座橋視為巴黎的象征,以及巴黎最重要的景點。
藝術(shù)家們很快就開始為這座新的標志性建筑創(chuàng)作形象(參見彩色插圖)。幾乎所有的畫面都是熱熱鬧鬧、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各種各樣的活動充滿著畫面。藝術(shù)家作品中的都市生活是豐富多彩而又從不停歇的,有時候充滿了躁動不安。只要看一眼這些作品,就能大致了解巴黎的發(fā)展動向。
新橋也是現(xiàn)代城市史上及時座里程碑式的建筑,因為它與以往的橋梁截然不同。新橋不是木橋,而是一座石橋;這座橋能防火,注定要歷經(jīng)時間的考驗。事實上,這座橋是巴黎最古老的橋梁。新橋還是塞納河上的及時座單跨橋。它的長度也不同尋常,約為160突阿斯[1],等同于1 000英尺。它的寬度也不同尋常,約12突阿斯,等同于75英尺,比任何一條城市街道還寬闊。
新橋也是及時座兩側(cè)沒有房屋的城市大橋。任何走上新橋的人都能看到橋兩側(cè)的景色。無論巴黎人還是游客,都能站在約75英尺寬的觀景臺上,慢慢愛上河邊的風光。
在新橋兩側(cè)原本用來建房的位置,特意為行人開辟了區(qū)域。這里是墊高的,便于阻擋車輛和馬車進入。今天我們稱之為“人行道”。自羅馬道之后,西方世界就再也沒見識過這種道路,西方城市更是對其聞所未聞。此外,新橋是及時座全部鋪上卵石的橋梁,而不久以后巴黎的所有街道也將如此。也不難理解,歷史上首次,行人會覺得自己仿佛是這條河的主宰。
事實證明,這座橋?qū)φ麄€巴黎的交通發(fā)揮了關(guān)鍵的作用。新橋出現(xiàn)之前,對那些不夠富有的人來說,好不容易從左岸到達盧浮宮,便已經(jīng)算行程圓滿了。沒錢坐渡船過河的,必須穿過兩座橋,前后還得走一段長長的路。新橋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讓右岸徹底融入巴黎的版圖:1600年,右岸的景點是盧浮宮,但到了該世紀末,右岸展示著重要的居住建筑和都市工程,從皇家廣場到香榭麗舍大街。此外,17世紀任何一個重大事件不是發(fā)生在新橋,就是首先在新橋成為話題。甚至在新橋竣工近兩個世紀后,作家路易 塞巴斯蒂恩 梅西埃仍然認為新橋是“城市的心臟”。
新橋為歐洲的橋梁奠定了新標準。作為這座城市的首個現(xiàn)代公共工程,新橋也對巴黎人的日常生活產(chǎn)生了直接而深刻的影響。它讓巴黎人見識了現(xiàn)代的街道生活,并且改變了他們與塞納河的關(guān)系。新橋不僅僅是一座橋,也是巴黎成為現(xiàn)代巴黎的起點,更是城市的發(fā)展?jié)摿Φ靡哉故镜牡攸c。
這座橫跨塞納河的新橋梁始建于亨利三世時期。亨利三世是亨利四世的前任,也是瓦盧瓦王朝的一位國王。1578年5月,亨利三世為新橋奠基。早期的工程規(guī)劃不同于后來的新橋,其差別主要是橋兩側(cè)有成排的商店和房屋。1587年,河面的建設(shè)剛剛開始,宗教戰(zhàn)爭便擾亂了巴黎人的生活。城市陷入混亂,橋梁工程因此擱置了十多年。
1598年4月,亨利四世簽署了《南特赦令》,正式結(jié)束了宗教戰(zhàn)爭。一個月前,這位新國王便以書面形式宣布建成大橋的計劃。亨利三世并沒有給這項工程提供一個說法。他的繼任者則鮮明地提出了明確的目標。他認為,這座橋?qū)榘屠枞藥?ldquo;便利”,尤其有利于巴黎的商業(yè)發(fā)展。他還認為,這是城市基礎(chǔ)設(shè)施必將經(jīng)歷的現(xiàn)代化過程。在國王看來,當時相對新穎的圣母院橋已屬過時,而且“太過狹窄”,無法滿足迅速增長的跨河交通需求—新型馬車已經(jīng)在和騎馬的人或行人爭搶空間。(事實上,當時所有的橋梁都禁止高負載的馬車。)
國王提到的圣母院橋于1510年竣工,是一座中世紀風格的橋梁,由橋邊的房屋和商店的業(yè)主出資建設(shè)。而周圍沒有房屋的新橋則是用一種全新的方式出資建造的:國王從進入巴黎的每一桶紅酒中收稅。因此,城市歷史學家亨利 索韋爾(Henri Sauval)曾于17世紀60年道,“富人和酒鬼”為這項新工程買單。
到了1603年6月,橋梁臨近竣工,至少足以讓向來缺乏耐心的亨利四世決定向公眾炫耀這項新工程。一些人已經(jīng)開始從橋上過河,結(jié)果所有人都摔到河里去了。然而,當時有個人引用亨利四世的話解釋說,“因為他們都不是國王”。亨利四世在樁上面放了木板,時人形容這結(jié)構(gòu)“仍然搖晃”。他以國王的步態(tài),及時個成功跨橋,甚至成功返回到盧浮宮吃晚餐。
這些橋梁規(guī)劃的文件中并沒有提到橋的名稱。直到1578年5月,在打樁前第五天,這座橋才有了這個“新橋”的名稱。即使在竣工后多年,官方文件仍然稱之為“在建橋梁”或者“新的橋梁”。
事實也如此。新橋是巴黎第五座橋,也是近一百年來及時座。相較之下,在1750年威斯敏斯特橋竣工前,倫敦橋一直是倫敦泰晤士河上的橋梁。倫敦橋是典型的中世紀橋梁,因為兩岸的房屋和商店的緣故而顯得幽暗,同時又十分狹窄(最寬的部分20尺,最窄的部分12尺)。巴黎的新橋則是明確表明,要將宗教沖突拋之腦后,踏步進入新的時代。更重要的,進入科技現(xiàn)代化。
新橋體現(xiàn)了先進的工程技術(shù),一系列不同工程同時發(fā)揮作用使其顯得更加偉大,而每一項工程都是由不同的專家完成。其中,建筑師安巴蒂斯特 德魯埃 迪塞爾索在設(shè)計方面功勞較大,而紀堯姆 馬爾尚在施工方面的貢獻較大。不過,總的說來,新橋絕非一人之力。
在新橋以前,尚未有橋梁考慮過承載量的問題,而也是從1600年開始,人們才開始鄭重考慮這種車輛交通問題。更早先的城市,往往只考慮相對較小體型和重量的載貨二輪馬車和四輪馬車。到了16世紀幾十年,私家馬車開始出現(xiàn)在巴黎和倫敦等城市。然而,亨利四世有著先見之明。他在位期間,所有關(guān)于新橋的文件,都將車輛問題考慮在內(nèi)?;A(chǔ)設(shè)施難以滿足不斷增長的車輛需求,是現(xiàn)代城市規(guī)劃的一大頑疾,而亨利四世因此成為及時位著手治理這種頑疾的君王。
對這個位于巴黎較大島嶼的西岱島一角的位置,當時的材料也指出了工程所面臨的調(diào)整。首先,在西角有兩座小島(主教島和猶太島),可以從施工前的地圖上看到,這兩座小島的占地不容忽視。關(guān)于橋梁設(shè)計的官方文件曾解釋說,“這座小島”和大島的“一角”將“鏟平”,大島的一邊也會“削平,重新定型,以便河水自由流過”。
不過,在1606年夏天,當所有工程全部竣工時,國王在僅僅數(shù)月就想到了更宏大的計劃。早期的地圖顯示,橋兩岸的開發(fā)十分簡陋。亨利四世認識到,只有將這座橋充分融入城市版圖,才可以有效地服務(wù)巴黎城。因此,他先是規(guī)劃了一條寬闊的大道,也就是多菲娜大街,直通橋梁和附近的左岸居住區(qū)。從18世紀初的地圖上可以看到,多菲娜大街正是寬闊而筆直的巴黎街道的始祖,后來成為城建的標桿。亨利四世接下來又規(guī)劃了一座城市廣場,也就是多菲娜廣場,這個廣場有著特別的三角形狀,帶給西岱島一角一種現(xiàn)代的氣息。不出十年,亨利四世的構(gòu)想早已遠遠超越擁堵的橋梁。到了晚年,亨利四世已經(jīng)是及時位用長遠構(gòu)想去規(guī)劃城市的法國君王。
這幅18世紀的地圖也體現(xiàn)了這項工程的另一個技術(shù)元素:橋的左端是薩瑪莉丹(典出《圣經(jīng)》故事中的撒瑪利亞婦女),這是一座巨大的泵房,從塞納河抽水到盧浮宮附近的蓄水池,為盧浮宮和毗鄰的杜樂麗花園供水。薩瑪莉丹的巨大時鐘(每一座朝向一個方向)顯示著月份、日期以及小時。在懷表流行前的幾十年,這些時鐘是巴黎人知曉時間的主要方式。天黑以后,巴黎人則是聽著薩瑪莉丹的鐘聲知曉時間,因為鐘聲每隔十五分鐘敲響一次(這座建筑于1813年拆毀)。
地圖還顯示了新橋工程的另一項革新,即位于橋中央的亨利四世雕像,也是巴黎歷史上及時座公共雕像。這位國王委任意大利工匠制造這座銅質(zhì)的騎馬雕像的時候,一定將其看作一樣獻禮,紀念自己給這座城市帶來新生。然而,到了1614年,這座皇家雕像落成的時候,離亨利四世去世已有四年,而波旁王朝又一次陷入危機。其主要原因是亨利四世的兒子,即年輕的路易十三,公然和攝政的皇后母親產(chǎn)生矛盾。
這座雄偉的雕像也許能夠告訴巴黎人,多虧了亨利四世的偉大構(gòu)想,巴黎在17世紀的頭十年飛速進入新時代。巴黎人很快把這處新的景觀變成約見的地點。他們發(fā)明了一系列表達法,比如“在國王銅像下會面吧”,或者“我在銅馬下面等你”。今天的人之所以了解這些故事,了解這座銅像如何喚起當時市民的自豪感,是因為國王的銅像當時已經(jīng)廣泛出現(xiàn)在各類印刷品中。早在1614年,一些輕便、平價的書本便開始用這尊銅像吸引讀者。這些書宣稱,巴黎也像很多古跡遍地的城市一樣擁有一尊騎馬銅像,也正取代那些城市成為“天底下最著名的城市”。
巴黎人對這座橋的熱情也能解釋,為什么新橋是少有的真正塑造都市生活的公共工程。無論何種經(jīng)濟地位的巴黎人都能走出家門,來到新橋上,開始享受被宗教戰(zhàn)爭中斷數(shù)十載的平靜。新橋也是巴黎及時片真正意義上的公共娛樂空間。因為不收費,任何人都能隨意進出。任何人都能看到,王公貴族們突破正統(tǒng)的束縛,在橋上縱情歡樂。到了1610年2月,16歲的旺多姆公爵(亨利四世私生子)也在橋上,和人“玩雪球大戰(zhàn)”。
對位于社會階層的另一端的人來說,新橋橋基下面的公共沐浴開始流行,即便貧困的巴黎人,也可借此躲避夏日的炎熱。在新橋竣工后不久,曬日光浴和沐浴的人都在橋下聚集,任何人走在新橋上都可看到。隨后,沐浴船開始在此地停泊,隔開男性和女性,這項活動變得越來越有組織性。
弗朗索瓦 科勒泰的期刊《日報》也記載了1676年熱浪發(fā)生時,這類船只發(fā)揮的作用。1716年的夏日漫長而炎熱,許多裸身男性闖入女性更衣室,之后便有裸身的日光浴者“出沒在新橋的河岸,一絲不掛地躺著或者走動”,以至于當局不得不出動警察進行制止。當時,還有禁令,“嚴禁男性裸身逗留在新橋附近的沙灘”。然而,那時候很多男性已經(jīng)把橋附近的河岸當作裸體沙灘,并且持續(xù)了數(shù)十年,正如下一頁的17世紀中期繪畫(圖3)所顯示。
由于貴族和貧民都從新橋穿過,巴黎因此獲得了其他歐洲首都在幾十年之后才出現(xiàn)的體驗,那就是陌生人之間的近距離接觸,尤其是來自不同社會階層的人的接觸。
許許多多17世紀描繪新橋的油畫都表達了這種反常的、不同社會階層間的融合。比如,下一頁17世紀60年代的作品(圖4)中,兩位貴族正悠閑地在橋上散步,身邊是布爾喬亞(貴族身后的婦女以及馬上的男子),而街上還有平民小販。(俯身的男子正在賣蘋果,而身旁女子的籃里面則裝著栗子。當時栗子是新橋小販特有的,聞名歐洲。)在這些散步的貴族后面是擠在一起的平民百姓,在雕像下面藏身的是乞丐。此外,貴族也和普通市民一樣徒步過橋。新橋是社會平衡器,橋上人皆平等。
這一切,當時的評論家都看在眼里。他們知道,這種由不同階層組成的人群既是一種景觀,也是民眾自豪感的來源。1652年,巴黎作家克勞德 路易 貝爾托(Claude Louis Berthod)告訴他外省的朋友,他并不想沒完沒了地逐一介紹巴黎的景點,而是想要帶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巴黎,“一個不是充滿奇觀,而是充滿混亂和躁動的地方”。他從描述新橋開始,以及這座橋作為社會平衡器的作用。布里斯在1684年的城市旅游指南中曾寫道,游客一直驚訝于橋上的“匆忙和擁擠”,并且“能看到不同階層和打扮的人”。他認為,“這讓人們看到巴黎的偉大和美妙”。
其中一大特色,橋上的步行道,便是游客認為巴黎“美妙”的原因。新橋上的步行道是現(xiàn)代社會上最早出現(xiàn)的步行道,也是最早啟發(fā)歐洲人分離人流和車流的發(fā)明。許多游客指南的作者認識到,許多游客平生還沒有這種體驗,便告訴這些讀者,這些步行道是“專門為行人準備的”。比如克勞德 德瓦雷納就在他1639年的作品中如此說明。1719年,在巴黎的介紹中,內(nèi)梅茲就把步行道稱為“新的便利設(shè)施”、外國游客眼中的新鮮事物。(到了1781年,在參考了倫敦1762年的《威斯敏斯特鋪路法案》后,奧岱翁街才增設(shè)步行道,為巴黎街道上最早的步行道。)
之后幾十年里,如何稱呼這種便利設(shè)施,人們尚無一致意見。最早的術(shù)語是banquette,原先是用于形容要塞上用于射擊的防御性壁架。但一些人建議用levées,也就是堤壩,還有一些人建議用allées(走道)。今天所使用的trottoir(人行便道),其實一直到1704年才出現(xiàn)。
此外,如何命名走在這些banquettes上的人,也成了一大問題。官方文件上顯示,這些步行的人被稱為gens de pied,字面意義就是“步行者”,也是一個形容步兵的軍事術(shù)語。到了17世紀90年代,法語詞典上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詞匯piéton,意為行人。早期的piéton也含有對路面鋪設(shè)糟糕或者馬車疾行的抱怨之意。從走道產(chǎn)生之日起,城市的行人便開始在這個過度擁擠的場所爭搶空間。
事實上,新橋剛建好,巴黎城內(nèi)的各類馬車便迅猛增加。新橋的中心位置和規(guī)模也使得許多交通工具選擇從此處穿過。很快,這里成了交通堵塞這種現(xiàn)代城市頑疾的一大代表性地點。
有一幅創(chuàng)作于1700年左右的繪畫,是對交通堵塞最早的描繪,這幅作品有兩個標題:《新橋》,以及《巴黎的困惑》。在17世紀尤其是該世紀末,embarras這個在當時主要形容“尷尬”或者“困惑”的詞語也獲得了新的含義:“街道上各類車和人互相堵住各方前進道路的情形。”一種新的都市“困惑”由此產(chǎn)生。
17世紀游覽巴黎的外國游客總能發(fā)現(xiàn)這里特有的“喧鬧”和“永不停歇的騷動”。其中,那些自認為“周游歐洲各國”的人則聲稱,巴黎在這方面無可匹敵。(其中一位環(huán)球旅行者則說,巴黎的對手是北京—當時世界上最擁擠的城市。)他們反復強調(diào),馬車數(shù)量在巴黎不斷增長,導致街道擁堵。馬車不但制造了巨大的噪音,讓人們無法判斷車輛是否靠近,也使人們“時時刻刻活在恐懼中”,生怕被飛速駛過的馬車“碾壓”。一個擅長過街的人如此形容:“在巴黎,你必須長八只眼睛。”而游客們指出,新橋則是巴黎最熱鬧的地方,“不舍晝夜,永無停歇”。
這些游客并非無中生有。在17世紀下半葉,馬車逐漸普及。巴黎的及時輛馬車出現(xiàn)在1550年左右。(歷史學家索韋爾稱,這輛車并不是國王的,也不是王公貴族的,而是來自一位富有的藥劑師之妻。)很長一段時間里,馬車為極少數(shù)人專有。在新橋竣工那陣,巴黎整座城市的馬車不超過十輛,就連國王本人也只有一輛。然而,在1700年,布里斯新出版的旅行指南指出,馬車的數(shù)量已經(jīng)達到兩萬輛。巴黎在17世紀下半葉新增了許多街道;而一些舊有的道路則得到拓寬和延長;城市的總路面面積增加了。然而,這一切努力并沒有抵消車輛交通的劇增效應(yīng)。
巴黎建造城市的及時條主干道,其目的明顯是為了預(yù)防交通問題,結(jié)果反造成過度擁擠,這當然自相矛盾。但是,細看一下對這座橋的描述,便可知道其中原因。這些升高的路面到了橋中間部分遇上雕像便中斷。為了穿過大橋,行人不得不向下走幾步,通過橋中間,然后步行往上走(這些抬升的路面于1775年拆除)。中間部分75英尺寬,并且視野十分開闊,這種公共空間很少為人所知。似乎不只是行人,而是所有人,都想要享受這里的風光,與此同時也造成這種徹底的無序狀態(tài)。
這座橋起初的設(shè)計是多車道的,足以并列通過四輛馬車。然而,四輪馬車卻不得不和轎子、二輪馬車、馬匹等搶占車道;在當時,為各類車輛分配空間的規(guī)則尚未出現(xiàn)。在下一頁圖片的前景部分出現(xiàn)了交通堵塞,能看到一個抬水的人肩上的水桶占了很大空間。一位牧民帶著他的狗和羊群經(jīng)過;一些羊因為靠近轎子,打亂隊形,撞上了提水回家的工薪家庭主婦。一個男人想要幫助在混亂中摔倒的婦女。這一切,以及腳下的小雞,還有周圍沖撞的綿羊,都被一對貴族夫婦看在眼里。
沒有人會預(yù)料到,這座橋會成為眾多不同的行為爭奪空間的場所。
首先,新橋最早體現(xiàn)了巴黎這座大城市對新聞不斷增加的胃口,以及科技迅速發(fā)展如何滿足這種胃口。流言蜚語在人群中迅速傳開,由此有了這個說法,“像新橋一般無人不知”。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消息被越來越有組織地傳播。
1611年,法國最早的報紙,讓 里歇爾創(chuàng)辦的《法國信使》發(fā)行,當時的新橋早已對公眾開放。這份報紙一口氣回顧一整年發(fā)生的新聞,并且報道的年份往往已過去多年。比如,最早的一期討論的便是1604年的新聞。,應(yīng)政府審查的要求,這份報紙轉(zhuǎn)而以外國新聞為主題;法國第二份報紙,泰奧夫拉斯特 勒諾多創(chuàng)辦的《法國公報》也是如此。該報于1631年發(fā)行。有了新橋,巴黎人便可了解巴黎發(fā)生的大事小事。
新聞里出現(xiàn)的關(guān)鍵人物和事件總是能張貼在橋上。人們可以從橋上或者附近的商店里買到這些報紙。印刷新聞也使用了同樣的技術(shù)。巴黎里里外外,都顯眼地貼著不同大小的海報和招牌,但是在新橋,這些則是更加明顯。當時的一些文獻提到,有些人為不識字的人大聲地朗讀張貼的新聞。(由于缺乏必要的文獻,當時的識字率較難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巴黎的識字率遠高于法國鄉(xiāng)下。諸如貼在新橋上的新聞能夠證明,城市居民的識字率不斷上升,而新開發(fā)的技術(shù)不斷涌現(xiàn),并且很好地利用這個條件,進一步促進了識字率上升。)
這種橋上的非正式新聞閱覽室也能解釋,為何政治騷亂在1648年頻繁發(fā)生。這一年也是自16世紀90年代以來暴力首次降臨巴黎的街道。1648年8月,在皮埃爾 布魯塞勒這位受人愛戴的巴黎較高法院成員被捕后,內(nèi)戰(zhàn)爆發(fā)了。布魯塞勒居住的地方靠近新橋,后來為這次沖突蓋棺定論的作家雷斯樞機也住在附近。
因此,雷斯能夠以親歷者的方式描述布魯塞勒在家被捕后“十五分鐘內(nèi)”發(fā)生的一連串事件。因為靠近新橋,許多巴黎人很快就獲悉布魯塞勒被捕這件事;憤怒的人群很快就聚集到一起。而這時,皇家衛(wèi)隊也正好在橋上。衛(wèi)隊主動撤退了,但是憤怒的人群緊跟不舍。很快,這些人就發(fā)展到三萬甚至四萬。雷斯形容這種“突如其來、猛烈的怒火從新橋一直燃燒到整座城市。每個人都拿起了武器”。后來,當反對派爭取到布魯塞勒的釋放后,觀察家發(fā)現(xiàn),從“新橋的中間”爆發(fā)出“陣陣歡呼”,并且形容“整座巴黎的人”都聚集到橋這邊。這些反對君主的人被稱為新橋“投石黨”。
從那之后,新橋也被認為是騷亂的搖籃。層出不窮的法令禁止“各階層的人聚集在新橋”,卻鮮有奏效。當時的資料顯示,在新橋張貼信息,一夜之間就能招來大批人群。此外,內(nèi)戰(zhàn)中政治歌曲如此廣泛傳播,以至于內(nèi)戰(zhàn)結(jié)束的時候,誕生了一種音樂產(chǎn)業(yè),并產(chǎn)生了“新橋歌手”,唱著“新橋歌曲”,“新橋政治歌曲”,“新橋年代紀”,或者,簡而言之“新橋”。巴黎17世紀最多產(chǎn)的信件作家賽維涅侯爵夫人(Marquise de Sévigné),評價這些歌曲時說,“是新橋創(chuàng)作了這些歌”。熱愛新橋的讓—巴蒂斯特 迪皮伊—鄧波茨(1750年,他曾宣布要寫六卷本的新橋歷史)說,法國歷史上每每發(fā)生偉大的事件,總會有一首歌曲在這里創(chuàng)作和表演,以示紀念。
[1] toise,長度單位,約等于1.95米。
若昂•德讓是一位富有見地的作者,將地圖、繪畫和導游手冊等豐富的原始資料在本書中一一呈現(xiàn),為我們展示巴黎的歷史發(fā)展如何給城市建設(shè)帶來了新的可能性。
——《出版人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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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K.切斯特頓說過:“如果倫敦是個謎的話,那么巴黎就是答案?!眰惗叵褚诲伂F(xiàn)代性的亂燉,而巴黎則清晰地顯現(xiàn)出現(xiàn)代性在這座城市打下的烙印?,F(xiàn)代城市的起點,正是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