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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曾奮不顧身愛過一個人

文/王夕

我上小學那年，你在我隔壁教室，我知道你是老師眼里最頭疼的孩子，被老師關在柜子里，好長時間都不發出聲音。老師一打開柜子，你卻一下子蹦了出來，老師為此又生氣又無奈。從那時起我就被告誡不要和你說話。

上初中的時候，你又在我的隔壁教室，那時候你已經高出我一個頭，總是能把白校服穿得很好看，干凈的臉上有很明亮的眼睛。那時候的我沒有飄逸的長發，瘦弱到在風里都站不穩，整個夏天穿單調的棉布裙，這樣毫不起眼的我卻讓你看在眼里。那是我收到的及時封情書，你的字跡并不比別人的好看，但內容很真誠。于是在那個懵懂的年紀，我開始了大人們口中的早戀。

春天的時候，你經常會跑到很遠的油菜地，摘一束濕漉漉的油菜花插在玻璃瓶里，放在我桌子的一角，還會有牡丹、桂花、菊花，或者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那個玻璃瓶擺在桌子上兩年，我保護得小心翼翼，卻在畢業考試那天摔碎了。我還記得，那是我及時次趴在你的肩膀，哭了很久。你笑笑說："我早就想換新的了，又怕你說我喜新厭舊，這下可以名正言順地換掉它了。"

我們認識的第三年，你搬到了另一個城市。你寫來的及時封信，被我裱了起來放在桌子最底層，白色的信紙上你寫了一句話：無論如何，我要將愛情進行到底。我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你的信，因為怕影響到你的學習，所以我假裝生氣。你說學校門口有個郵箱，所以才會每天都寄信的。高二暑假，你帶我去了你的學校，我卻并沒有看到郵箱。你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放在后腦勺說："是因為這樣才能覺得還像之前那樣，每天都能跟你說話。"

高三那年，我報了一所很喜歡的北方大學，我知道你喜歡南方，那個暑假我們誰都沒有提起關于升學的問題。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并不開心，你是在下午3點鐘出現在我家樓下的，像個孩子一樣笑容明亮，用力揮了揮手里的東西，我隱約看到"通知書"幾個大字。你說："我覺得北方其實更適合我。"我跑過去抱住了你，又趴在你的肩膀上哭了。

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六年，我們一起坐火車去北方的城市上學。我想起看到過的一句"所謂愛情就是有人愿意陪你坐火車"的愛情句子，話雖然庸俗，卻讓我興奮了很久，并將它變成了我的個性簽名。那所大學有漂亮的圖書館，你會在星期一的早上幫我占靠窗的位置，放上兩杯咖啡然后等睡眼惺忪的我出現。

我們的第七年，你在學校操場上點了心形蠟燭，我記得捧著十一朵玫瑰的你，在周圍女生羨慕的聲音和男生起哄的歡呼聲里，走過來把我抱得那么緊。俗話說的"七年之癢"，在我們的感情里，卻起不了一絲波瀾。我是沒有任何野心的人，安于現狀，較大的野心就是和你結婚。你說想要考研，其實高考完你已經收到南方一所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結果當天就被你壓在了抽屜底部。這些在很久之后被你當笑話一樣說了出來，雖然你總是會說，是金子總會發光，但我還是愧疚了好幾年。所以在你說要考研時，我從宿舍床上一下子跳起來說舉雙手支持，你揉了揉我凌亂的頭發，一臉的寵愛。

大四開始沒多長時間，我就開始四處找工作，而你則埋頭復習考研。有時深夜回到宿舍，翻來覆去睡不著，拿起手機對著你的號碼發呆，又怕影響你休息，把手機重新塞到枕頭下。找到及時份工作，我激動地及時個想要告訴你，你卻關機，我才想起已經很久沒有接到你的電話了。我去你學習的教室看到你和她在討論著什么，我把水果放在教室的后頭，并寫上了你的名字，悄悄地退了出來。你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在對著電腦發呆，你說最近很忙，所以可能忽略了我。我笑笑說讓你照顧好自己。末了你說她是你導師的女兒，也要考研才一起上課。很久以后我總是會想，如果沒有她，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得再遠一點，還是我哪里出了問題，讓你突然不想繼續牽我的手。

我們在第九年分開，我一直以為在經歷了時間、距離變遷后依然握緊的手是放不開的，那么是不是九年的時間只是巧合，碰巧在那些年里你沒有愛上別的人。那些天我的實習工作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堅持每天去你的教室送飯，我知道你認真起來是顧不上照顧自己的，后來你說心疼我跑來跑去，說什么也不讓我繼續送飯。入冬那天下起了雪，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懷里揣著的灰色圍巾是從立秋那天開始織的。我看到從樓上下來的你牽著另一個人的手，我不記得那天你說了什么，可能是天太冷了，后來我沿著大街哭到覺得眼睛快要結冰了，然后就怎么也哭不出來了。

后來聽說你們一起考上了南方那所你曾為我放棄的大學，聽說你也經常給她送花，玫瑰百合雛菊，聽說你陪她逛街看電影吃飯，聽說你在學校廣播室對她說生日快樂……總是聽到你有多愛她，是不是對每一場戀愛，你都投入那么多？我留在這座城市，我以為能留住你給的記憶也是好的，因為我總是以為我其實比想象中還要愛你。街角有家音像店，總會在每個清晨反復放著陳奕迅的《十年》。那時候是我們認識的第十一個年頭。

同學聚會上，我看到你，還有身邊你賢惠的妻子，大家都爭搶著罰你酒，埋怨你結婚竟然不通知大家。我也跟著大伙假裝笑得沒心沒肺，誰會相信我留在這座城市朝九晚五的生活，只是為了留住你給的記憶。你還在忙著輪番敬酒，到我面前的時候，在吵鬧的包間里，我聽到你說"我想你了"，你的聲音很快被湮沒，我恍惚是那杯酒醉了你的回憶還是醉了我的耳朵，怎么會如此不真實。我難過的是竟然沒有了一絲動容，不知道從哪24小時開始，我就忘記提醒自己，我是真的愛著你。

在每個睡眼惺忪的清晨，我依舊能聽到陳奕迅的聲音。偶爾路過一家熟悉的咖啡店，要想很久才能記起那是我們從前愛去的。我從少年開始的美好時光，一年一度的油菜花，跟著時間的洪流，呼呼地奔，一去不返了。所以親愛的，時間那么漫長，你走之后我終于忘記我還愛著你。但我依然感激你陪我走過的那些年，至少成全了我的近乎偏執的愛情，我愛得，奮不顧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