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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玻璃門推開，一個彩球滾進(jìn)來，身上緊身衣裙，起碼六七種顏色，腳上一雙魚網(wǎng)襪，高筒長靴，手提惡形惡狀的大亮漆皮手袋，頸、頭、耳都戴金屬鏈子與圈圈……

大牛看得發(fā)呆。

如此惡俗，是什么人？

就是這種丑女，叫男人終身不舉。

只聽見她大聲叫人："棗泥，你氣色好極了。"

大牛傻了眼，不！他心里叫喊。

誰知棗泥站起招手，"紅寶，這邊。"

那個彩球朝他們走近。

大牛料想打不過這種女人，立刻要逃，他剛站起，被棗泥雙手重重按回座椅，她在他身邊說："又不是真結(jié)婚。"

那紅寶坐好，叫一杯鴛鴦咖啡。

她上下打量午牛，"就是他？"

那種精利目光，像是要剝午牛衣褲般輕蔑。

大牛氣得說不出話。

他瞪著棗泥，像是說——你的好介紹！

棗泥不去理他，"紅寶，這是午牛。"

紅寶瞪著午牛，倒霉，照片明明是個純品青年，真人一頭亂發(fā)兼于思，似野人，衣衫舊爛，分明是個勞工，身上還有異味。

她眨眨貼著雙層假睫毛的眼睛，伸手拂一拂染得棕紅的卷發(fā)，動一動亮滑的紫色嘴唇，冷冷地說："棗泥，漲價(jià)了，先過一萬五，事成后再一萬五。"

大牛忍不住哼一聲。

一萬五？倒貼他午牛一萬五他還不屑。就在這時，玻璃門推開，一個彩球滾進(jìn)來，身上緊身衣裙，起碼六七種顏色，腳上一雙魚網(wǎng)襪，高筒長靴，手提惡形惡狀的大亮漆皮手袋，頸、頭、耳都戴金屬鏈子與圈圈……

大牛看得發(fā)呆。

如此惡俗，是什么人？

就是這種丑女，叫男人終身不舉。

只聽見她大聲叫人："棗泥，你氣色好極了。"

大牛傻了眼，不！他心里叫喊。

誰知棗泥站起招手，"紅寶，這邊。"

那個彩球朝他們走近。

大牛料想打不過這種女人，立刻要逃，他剛站起，被棗泥雙手重重按回座椅，她在他身邊說："又不是真結(jié)婚。"

那紅寶坐好，叫一杯鴛鴦咖啡。

她上下打量午牛，"就是他？"

那種精利目光，像是要剝午牛衣褲般輕蔑。

大牛氣得說不出話。

他瞪著棗泥，像是說——你的好介紹！

棗泥不去理他，"紅寶，這是午牛。"

紅寶瞪著午牛，倒霉，照片明明是個純品青年，真人一頭亂發(fā)兼于思，似野人，衣衫舊爛，分明是個勞工，身上還有異味。

她眨眨貼著雙層假睫毛的眼睛，伸手拂一拂染得棕紅的卷發(fā)，動一動亮滑的紫色嘴唇，冷冷地說："棗泥，漲價(jià)了，先過一萬五，事成后再一萬五。"

大牛忍不住哼一聲。

一萬五？倒貼他午牛一萬五他還不屑。

可是，男人不與女性斗嘴，他不出聲。

"價(jià)錢早已說妥，且已付清首期，紅寶，你別過分。"

紅寶在棗泥耳邊說："這人像個賊。"

"你這張嘴……"

紅寶十分不情愿。

棗泥做好做歹，"去，上你家看看。"

棗泥推著大牛到附近一間多層公寓房子。

樓梯墻壁上有彩色涂鴉，很明顯住客人口復(fù)雜。

大牛不忿不甘心，一步步捱上樓梯。

公寓門一打開，大牛聞到一陣霉臭味，像是一疊舊報(bào)紙擱在廁所太久，吸收了所有異味的骯臟。

不止是他，連棗泥都皺上眉頭。

她趕緊推開窗戶。

大牛不愿進(jìn)屋。

只見簡陋家具，椅背上搭滿七彩廉價(jià)衣物，高靴高鞋踢得一地，內(nèi)衣褲隨便堆在桌子上，與吃剩的飯盒子竹筷子作伴。

小小昆蟲到處飛舞，果蠅逐臭而來。

大牛奪門而逃。

棗泥追到門口，拉住他。

大牛委屈得眼睛都紅了，"棗姐……"

"你別動，你給我站住。"

"狗窩不如，我怎么與她同居？"

"你挑真老婆？"

"我不干。"

"大牛，你聽仔細(xì)，這件事如果不成，我以后不是你姐姐。"

"為什么要挑這個女子？"

"人不可貌相。"

"棗姐，你自己是那種舊鞋都一雙雙放進(jìn)鞋盒收好的人，你——"

"噓——"

紅寶這時叉著腰出來，眼睛瞪得似銅鈴那么大，"我若非等錢用，會與你結(jié)婚？"

"算了，一人少說一句。"

"哼！"

"嘿！"

三個人站在門口講條件。

棗泥說："你倆明日去登記注冊，紅寶搬到大牛處住，我叫豆泥搬出。那里有兩間房間，一人一間，互不相干。紅寶，你免租，再吵，我可要罵人了。"

這已做到好，再推辭，大牛也太不近人情。

"大牛，我與紅寶相熟，你不會吃虧，紅寶，我與大牛如兄弟般，你少啰唆。"

那兩個年青人不出聲。

紅寶咕噥："什么人，姓午，叫牛，五千多中文字不挑，名字叫牛，人也像牛。"

大牛不出聲，轉(zhuǎn)頭就走，鼻端好似還有那股霉臭。

一個女子，如此不自愛自重，也真少有。

這同與人家假結(jié)婚無關(guān)，環(huán)境如何苦苦逼人是一回事，人可不能自暴自棄，收拾家居，舉手之勞而已，那紅寶家中所有平面上灰塵都厚得可以寫字。

這個女子根本已經(jīng)放棄生活。

他吐出一口氣。

"第二早十時正，笠臣大街婚姻注冊處見面。"

大牛頭也不回地走開。

他在街角致電精次："我此刻可以上來喝瓶啤酒否？"

"歡迎。"

大牛心結(jié)放松一點(diǎn)，他實(shí)在需要這杯酒壓驚。

上天可憐他，叫精次那樣的安琪兒下來安慰他的破碎心靈。

他抵達(dá)精次家，一按鈴女傭就開門，一臉笑容道："小姐在廚房做面。"

精次穿著花裙子捧出點(diǎn)心。

大牛看到她象牙白、素凈、秀美得臉容，不禁微笑。

幸虧天下有美人。

而這個仙子般的女郎不嫌他是個粗漢。

精次輕輕招呼："請到這邊。"

他坐到她對面，握住她的手，深深吻一下。

她身上有鈴蘭清香。

到此刻，大牛才知道，女子也分香與臭。

他低聲問："你沒有男朋友？"

精次摩挲他的腮須，"你是我男友。"

午牛聽得這幾個字，淚盈于睫，天無絕人之路，瑪瑙丟棄他，那紅寶嫌憎他，可是美麗優(yōu)雅的精次眷顧他。

她把他抱緊，呵氣如蘭，近距離看，她姣好臉容沒有一點(diǎn)瑕疵，耳珠上的鉆石與瞳仁閃閃發(fā)光。

精次也凝視他，這個年輕人，笑與不笑都這樣好看，他甚至有點(diǎn)害羞，時時垂眼，神情靦腆，她看到他出現(xiàn)便有說不出的歡喜。

精次許久沒有與男子約會，對那種試探、猜疑、進(jìn)退......諸般技巧日久生疏，有點(diǎn)彷徨，她何嘗不躊躇，只得順其自然。

大牛連忙用外套裹住她，飛車趕到醫(yī)院。

紅寶嗚咽："救我……"

"我是大牛，我在這里，不要怕。"

他握住她一只手。

忽覺臉頰生涼，這是什么，原來是他流淚。

他用衣袖抹去眼淚，小貨車似一枝箭飛出。

他把紅寶抱進(jìn)急癥室。

"救命！"他大叫。

當(dāng)值醫(yī)生與看護(hù)奔近，把紅寶接過，只見她一臉血污，但經(jīng)驗(yàn)豐富的醫(yī)護(hù)人員知是外傷，并無生命危險(xiǎn)。

他們立刻替她進(jìn)行檢查。

一個中年看護(hù)問午牛："你是她什么人，朋友？"

午牛答："不，不是朋友，我們是夫妻。"

"不要害怕，你坐下，待會兒有警員會來問話，你拳頭紅腫，怕也受傷，我替你檢查。"

午牛坐下，看護(hù)給他一杯熱咖啡。

她細(xì)心替他洗凈雙手，醫(yī)生看視后她替他包扎，這時警員也前來問話。

午牛一五一十據(jù)實(shí)回答。

他仍然激動。

這時，中年看護(hù)忽然用小塊紗布替他拭臉，擦去血漬與淚印。

午牛像受母親服侍照料，他的激動轉(zhuǎn)為心酸。

警員錄完口供離去。

午牛靜下來，及時沖動便是要把洪棗自東岸請回，接著，他同自己說：不，棗泥好不容易放一次假，不能打擾她，叫她擔(dān)驚受怕。

這件事，非得他一人擔(dān)當(dāng)不可。

午大牛，這是你做一個男人的時候了。

醫(yī)生出來，"你是午先生？"

午牛連忙站起。

"請坐，你妻子頭臉手臂全是外傷，不要緊，沒有大礙，縫針后三兩天可望復(fù)元，只是——"

午牛臉色轉(zhuǎn)白。

"她折斷兩根肋骨，其中一根插穿左肺葉，需要手術(shù)修補(bǔ)，亦可望復(fù)元。"

午牛喘氣。

"你可在休息室等候，也可回家等候通知。"

午牛向醫(yī)生道謝，"我想看看她。"

"她在手術(shù)室，要稍候，你可回家更衣。"

就他一個人了，午牛忽然鎮(zhèn)定。

他低頭一看，衫上都是深紫色血漬。

他匆匆駕車回家更衣，又通知老板告假。

他自作主張，致電嘟嘟酒吧："紅寶不做了，她即時辭工。"

然后，回到醫(yī)院，在休息室靜候。

他累極盹著，只見自己置身山坡，抬頭是一輪大瓷盤般的明月，耳邊有銀鈴般笑聲，他悲愴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張芙蓉花般的俏臉，但，他不認(rèn)得她是誰。

她把臉貼近他，他不敢冒犯——

"午先生。"

看護(hù)叫醒他："你妻子手術(shù)成功，她尚未蘇醒，你可以到病房看視。"

大牛連忙跳起跟她走。

"這里。"

午牛推開房門，只見一張病床上躺著病人，他走近。

這是誰？不錯，是個女子，但他不認(rèn)得她。

一張煞白小圓臉，雙目緊閉，頭發(fā)全剃光，只余一寸長，眼角、嘴邊都有縫針，像眉頭那條小黑疤。

這弱女是誰，紅寶呢？

午牛不敢走近，他剛想問看護(hù)，忽然看到床頭桌上放著手術(shù)盆子，里邊裝著他熟悉的東西：百足蟲似假睫毛、一大串鼻環(huán)耳環(huán)、假駁發(fā)、頭飾、金屬項(xiàng)鏈……

天，這就是紅寶。

摘下圣誕樹般裝飾物，抹掉小丑般濃妝，他竟不認(rèn)識她。

午牛呆呆地站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