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夫,全國中篇小說獎、短篇小說獎得主
陸文夫(1928—2005),江蘇泰興人。1948年畢業于蘇州中學。同年參加革命。曾任中國作協副主席,全國第八屆人大代表,江蘇省作協主席。1955年開始發表作品。著有《美食家》《享福》《小巷深處》《小販世家》《圍墻》等中短篇小說,以及文論集《小說門外談》。《美食家》獲全國第三屆中篇小說獎,《小販世家》《圍墻》分獲全國第三、五屆短篇小說獎。作品被翻譯成英、法、日等語言,暢銷海外
美食家
享福
故事法
美食家
一、吃喝小引
美食家這個名稱很好聽,讀起來還真有點美味!如果用通俗的語言來加以解釋的話,不妙了:一個十分好吃的人。
好吃還能成家!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想到的事情往往不來,沒有想到的事情卻常常就在身邊;硬是有那么一個因好吃而成家的人,像怪影似的在我的身邊晃蕩了四十年。我藐視他,憎恨他,反對他,弄到后來我一無所長,他卻因好吃成精而被封為美食家!
首先得聲明,我決不一般地反對吃喝。如果我自幼便反對吃喝的話,那么,我呱呱墜地之時,也就是一命嗚呼之日了,反不得的。可是我們的民族傳統是講究勤勞樸實,生活節儉,好吃歷來就遭到反對。母親對孩子從小便進行“反好吃”的教育,雖然那教育總是以責罵的形式出現:“好吃鬼,沒有出息!”好吃成鬼,而且是沒有出息的。孩子羞孩子的時候,總是用手指刮著自己的臉皮:“不要臉,饞癆坯;饞癆坯,不要臉!”因此怕羞的姑娘從來不敢在馬路上啃大餅油條;戲臺上的小姐飲酒時總是用水袖遮起來的。我從小便接受了此種“反好吃”的教育。因此對饕餮之徒總有點瞧不起。特別是碰上那個自幼好吃,如今成“家”的朱自冶以后,我見到了好吃的人便像醋滴在鼻子里。
朱自冶是個資本家,地地道道的資本家,絕不是錯劃的。有人說資本家比地主強,他們有文化,懂技術,懂得經營管理。這話我也同意。可這朱自冶卻是個例外,他是房屋資本家,我們這條巷子里的房屋差不多全是他的。他剝削別人沒有任何技術,只消說三個字:“收房錢!”甚至連這三個字也用不著說,因為那收房錢的事兒自有經紀人。房屋資本家大概總懂得營造術吧,這門技術對社會也是很有用的。朱自冶對此卻是一竅不通,他連自家究竟有多少房屋,坐落在哪里,都是糊里糊涂的。他的父親曾經是一個很精明的房地產商人,抗日戰爭之前在上海開房地產交易所,家住在上海,卻在蘇州買下了偌大的家私。抗日戰爭之初,一個炸彈落在他家的屋頂上,全家有一幸免,那就是朱自冶,他是到蘇州的外婆家來吃喜酒的。朱自冶因好吃而幸存一命,所以不好吃便難以生存。
我認識朱自冶的時候,他已經快到三十歲。別以為好吃的人都是胖子,不對,朱自冶那時瘦得像根柳條枝兒似的。也許是他覺得自己太瘦,所以才時時刻刻感到沒有吃夠,真正胖得不能動彈的人,倒是不敢多吃的。好吃的人總是顧嘴不顧身,這話卻有點道理。盡管朱自冶有足夠的錢來顧嘴又顧身,可他對穿著一事毫無興趣。整年穿著半新不舊的長袍大褂,都是從估衣店里買來的;買來以后便穿上身,脫下來的臟衣服卻“忘記”在澡堂里。聽說他也曾結過婚,但是他的身邊沒有孩子,也沒有女人。只有一次,看見他和一個妖冶的女人合坐一輛三輪車在虎丘道上兜風,后來才知道,那女人是雇不到車,請求順帶的,朱自冶也毫不客氣地叫那女人付掉一半車錢。
朱自冶在上海的家沒有了,獨自住在蘇州的一座房子里。這房子是20年代末期的建筑,西式的,有紗門、紗窗和地毯,還有全套的衛生設備。曬臺上有兩個大水箱,水是用電泵從井里抽上來的。這座兩層樓的小洋房坐落在一個大天井的后面,前面是一排六間的平房,門堂、廚房、馬達間、貯藏室以及用人的住所都在這里。
因為我的姨媽和朱自冶的姑媽是表姐妹,所以在抗戰后期,在我的父親謝世之后,便搬進朱自冶的住宅,住在前面的平房里。不出房錢,盡兩個義務:一是兼做朱自冶的守門人,二是要我的媽媽幫助朱自冶料理點家務。這兩個義務都很輕松,朱自冶早出晚歸,沒家沒務,從來也不要求我媽媽幫他干什么。倒是我的媽媽實在看不過去,要幫他拆洗被褥,掃掃灰塵,打開窗戶。他不僅不歡迎,反而覺得不勝其煩,多此一舉。因為家在他的概念中僅僅是一張床鋪,當他上鋪的時候已經酒足飯飽,靠上枕頭便打呼嚕。
朱自冶起得很早,睡懶覺倒是與他無緣,因為他的腸胃到時便會蠕動,得和鬧鐘差不多。眼睛一睜,他的頭腦里便跳出一個念頭:“快到朱鴻興去吃頭湯面!”這句話需要做一點講解,否則的話只有蘇州人,或者是只有蘇州的中老年人才懂,其余的人很難理解其中的誘惑力。
那時候,蘇州有一家出名的面店叫作朱鴻興,如今還開設在怡園的對面。至于朱鴻興都有哪許多花式面點,如何美味等等我都不交代了,食譜里都有,算不了稀奇,只想把其中的吃法交代幾筆。吃還有什么吃法嗎?有的。同樣的一碗面,各自都有不同的吃法,美食家對此是頗有研究的。比如說你在朱鴻興的店堂里一坐:“喂!(那時不叫同志)來一碗××面。”跑堂的稍許一頓,跟著便大聲叫喊:“來哉,××面一碗。”那跑堂的為什么要稍許一頓呢,他是在等待你吩咐吃法:硬面,爛面,寬湯,緊湯,拌面;重青(多放蒜葉),免青(不要放蒜葉),重油(多放點油),清淡點(少放油),重面輕澆(面多些,澆頭少點),重澆輕面(澆頭多,面少點),過橋——澆頭不能蓋在面碗上,要放在另外的一只盆子里,吃的時候用筷子搛過來,好像是通過一頂石拱橋才跑到你嘴里……如果是朱自冶在朱鴻興的店堂里一坐,你就會聽見那跑堂的喊出一連串的切口:“來哉,清炒蝦仁一碗,要寬湯,重青,重澆要過橋,硬點!”
一碗面的吃法已經叫人眼花繚亂了,朱自冶卻認為這些還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吃“頭湯面”。千碗面,一鍋湯。如果下到一千碗的話,那面湯就糊了,下出來的面就不那么清爽、滑溜,而且有一股面湯氣。朱自冶如果吃下一碗有面湯氣的面,他會整天精神不振,總覺得有點什么事兒不如意。所以他不能像奧勃洛摩夫那樣躺著不起床,必須擦黑起身,匆匆盥洗,趕上朱鴻興的頭湯面。吃的藝術和其他的藝術相同,必須牢牢地把握住時空關系。
朱自冶揉著眼睛出大門的時候,那個拉包月的阿二已經把黃包車拖到了門口。朱自冶大模大樣地往車上一坐,頭這么一歪,腳這么一踩,叮當一陣鈴響,到朱鴻興去吃頭湯面。吃罷以后再坐上阿二的黃包車,到閶門石路去蹲茶樓。
蘇州的茶館到處都有,那朱自冶為什么獨獨要到閶門石路去呢?有講究。那爿大茶樓上有幾個和一般茶客隔開的房間,擺著紅木桌、大藤椅,自成一個小天地。那里的水是天落水,茶葉是直接從洞庭東山買來的;煮水用瓦罐,燃料用松枝,茶要泡在宜興出產的紫砂壺里。吃喝吃喝,吃與喝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凡是稱得上美食家的人,無一不是陸羽和杜康的徒弟。
朱自冶登上茶樓之后,他的吃友們便陸續到齊。美食家們除掉早點之外,絕不能單獨行動,行動時最少不能少于四個,最多不得超過八人,這是由吃的內涵決定的,因為蘇州菜有它一套完整的結構。比如說開始的時候是冷盆,接下來是熱炒,熱炒之后是甜食,甜食的后面是大菜,大菜的后面是點心,以一盆大湯做總結。這臺完整的戲劇一個人不能看,只看一幕又不能領略其中的含義。所以美食家們必須集體行動。先坐在茶樓上回味昨天的美食,評論得失,及時階段是個漫談會。會議一結束便要轉入正題,為了慎重起見,還不得不抽出一段時間來討論今日向何方?是到新聚豐、義昌福,還是到松鶴樓。如果這些地方都吃膩了,他們也結伴遠行,每人雇上一輛黃包車,或者是四人合乘一輛馬車,浩浩蕩蕩,馬蹄聲碎,到木瀆的石家飯店去吃鲃肺湯,楓橋鎮上吃大面,或者是到常熟去吃叫花雞……可惜我不能把蘇州和它近郊的美食寫得太詳細,生怕會因此而為蘇州招來更多的會議,小說的副作用往往難以料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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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預期一樣好很滿意
非常不錯 值得推薦
非常有質的書
差評。主要是物流太慢了,打電話給客服去催單,還比預計時間晚兩天。
可以了,好的,沒有什么,喜歡的
以為講美食,結果是小說,不過,是本好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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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嘿嘿!!
書很好!!
美食的況味可見一斑。
大師經典,久讀之作。物流不錯。
不管什么樣的書都是很有營養的。
紙質、排版、內容都非常棒!
看看呢,少印刷一頁,也不知道怎么聯系客服,在訂單里申請換貨,取貨方式是上門自取,啥意思?
大家自己看,這和盜版有什么區別,少印刷一頁
不錯,值得一讀
Satisfied
《美食家》一書,印刷存在不少問題,書中多頁印刷模糊,出現重影的情況,還有缺印漏印的情況,有些地方影響閱讀,更影響閱讀時的視覺感受,
原來里面是三個小故事,就第一個和美食有關,還不錯,最后一個故事基本讀不下去了……
家里的老版找不到了,重新買了一本,重溫了一下
書的紙質很好,可以說是非常好,封面涉及也不錯,內容就不評價了,各人各見解。就是包裝簡陋,已經不止一次反映這個問題了
陸文夫的小說很好看,韻味十足!當當的書很好,正版性價比高,非常滿意!
平淡之中經歷了人生在各個時期不同的感受。對于吃和部分個人覺得還不足于饞涎欲滴,想看蔡瀾那部旅行食記可能對吃的更詳盡些吧期待那本書搞活動。
吃貨必備!哈哈!一直都想去江蘇一帶旅游!看完更想了!陸文夫的姑蘇文井吶
當代文學老師推薦之下買的,陸文夫的美食家,看了讓人垂涎三尺。紙質挺好的,書本沒有損傷,包裝完好,有塑封。而且送貨速度挺快的,不錯不錯。
中篇小說《美食家》是陸文夫的代表作,1983年發表于《收獲》第一期。該作品曾獲1983—1984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