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桐修子是美麗能干的都市白領,卻與事業有成的已婚中年男子遠野始終保持著“情人”關系。獨立聰慧而又善解人意,如此純粹愛著自己的修子令遠野越來越著迷,終于決定拋棄家庭,與修子結婚。然而,修子卻在此時提出了分手……
《失樂園》先驅之作,渡邊淳一筆下純粹的愛情。
講述了一個不依附于男人、精神自由、按自己意愿盡享愛情之美的當代女性的故事,反映了現代生活中追求個人幸福與傳統道德倫理之間的沖突與碰撞,為讀者帶來了另一種愛情觀的思索,探討婚姻是否是愛情的歸宿。
渡邊淳一(1933-2014)
日本著名文學大師、國民作家。1933年出生于北海道。畢業于札幌醫科大學,一度曾任骨科醫生,后棄醫從文,從事專業文學創作。以小說《光和影》獲直木文學獎,以《遙遠的落日》獲吉川英治文學獎。2003年獲日本政府“紫綬褒章獎”。2014年4月30日,渡邊淳一因癌癥逝世,享年80歲。
一生共發表130多部作品,代表作為《失樂園》。其中描寫的不倫,引發巨大反響,并相繼被拍成電視連續劇和電影,在日本掀起了“失樂園”熱。其他代表作包括將現代情愛觀融入日本古典美的《化妝》,“愛與性”的主題的《紅城堡》,臨終遺作、一部自傳體小說《我永遠的家》等。
作為網友評選出的排名及時的日本對華友好人士,渡邊淳一對日本政府不肯反省侵略戰爭予以嚴厲批判,顯示了一位偉大文學家對歷史應有的自覺與責任感。
短夜
旅路
浮橋
初夏
陽光
燈火
夜長
秋色
斜陽
冬野
未來
短 夜
林立的高樓上空,春天的晚霞凝住了似的,但從底下望去一條條線似的天空還是相當的亮堂,給人一種天色尚早還可出門去什么地方玩一會兒的感覺。
然而時間確實是已近傍晚六時了,街市上下班的人流已經十分熱鬧。
這邊是一伙伙吵鬧著找個什么地方去喝一杯的同事們,那邊是一對對年輕的朋友們,更有那些中年的男人們神情嚴肅,拎著公文包,行色匆匆地奔向地鐵車站。
人流如潮,行色匆忙,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華燈初上,絢麗多彩的霓虹燈開始閃爍起它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光芒。
片桐修子就喜歡赤坂馬路上這種暮色中的景色。
24小時工作結束了,約上三兩知己晚餐,或者獨自漫步街頭,欣賞著那些商店大櫥窗的陳列商品,或者就干脆直接回家。反正都由著自己。這段晚霞映照下的時間是向自己敞開著胸懷的。
記得幼時,突然有許多的蛋糕點心擺在了自己的面前,選哪一個呢?總是十分的猶豫不決。然而有這么多的品種能讓自己挑選,這種自由卻使心里感到十分的滿意。當然,蛋糕與時間不能等同而言,然而下班從公司出來,那種猶豫的感覺卻是相似的。一種可以自由地支配時間的快感和一種怎樣來支配這段時間的猶豫往往老是攪和在一起。
尤其是這種春天的乍暗還明的時光,望著那還像白晝似的天空,修子總是茫然無措,可是今天她卻沒有了往日的那種躊躇。
從公司出來走了約三分鐘便到了溜池,在那里她揚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去紀尾井街……”
一瞬間,司機扭著頭沒有反應過來,確實這段路走過去有些遠,坐車又太近,正是那種所謂尷尬的距離。
終于司機也沒說什么,把準了汽車的方向盤。也許是看到修子已經坐進了車里,也許是聽到修子去的是一家賓館,感到去那里肯定會有生意的。
坐在車座上,修子將自己的黑提包放在雙膝上,另一只白色的紙袋放在了邊上的座位上。這是一個小小的厚厚的紙袋,里面裝著待會兒送給遠野昌平的禮物。
昨天下班后,她費了好些心思,才買下的這件禮物。從赤坂一直走到了銀座,當她總算找到這件稱心的禮物時,天已地暗下了。所以說昨天、今天,修子的這段傍晚的時間都奉獻給了遠野。
車子在全由木結構組成的古樸風雅的賓館舊樓門口停住。這賓館在面臨赤坂大街處已造起了一幢高大氣派的現代化新樓,但遠野還是喜歡這賓館舊樓的酒吧與餐廳,修子對他的這種執著也是十分欣賞的。
進入舊樓,修子徑直去了化妝室。雖說已是遲到了五分鐘,但遠野是不會為此生氣的。
化妝室里,修子面對著大鏡子,望著自己的臉,修子感到自豪的是那個微微上翹的鼻子。學生時總感到自己這上翹的鼻子就像粘上了一團糯米糕似的,希望能像外國的女明星似的再尖一些。
然而到了大學里和進了公司,好多男同學和周圍同事都說她這鼻子長得可愛,于是才漸漸地改變了原來的看法。
“今后修子青云直上,高不可攀,我們就更加難以接近啦!”
修子當上了社長秘書,男同事們感到十分的惋惜,實在是由于她的那只上翹的鼻子,平時給人一種溫柔和親熱的感覺。
“有這么個好鼻子,將來老了也不會像那使魔法的老婆子那樣惹人討厭的。”
遠野也曾經這么惡作劇似的說過她的鼻子,可反過來說也許正是對她的一種贊美呢。鼻子暫且不說,年齡已經三十二歲了,修子雙眼角上已經爬上了魚尾紋。記得最初注意到時是三年前,她慌慌張張地朝眼角上拼命地涂脂抹粉,卻還是不能掩蓋。現在雖說還是淺淺的,皺紋卻已經有兩條了。肌膚也失去了二十歲時的那種光澤彈性,只有這微微上翹的鼻子,還是與年齡無關,顯得十分的青春。
前些日子,英國總公司來的負責銷售的頭頭看到修子,曾說她是“CUTE”,這是對年輕姑娘十分贊美的言語。還有其他公司的先生們看到她也總是問她:“二十五,還是二十六啦?”這當然有一種恭維的意思在里面,但這只往上翹的鼻子卻是確確實實地使不少人產生了錯覺。
修子用粉餅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鼻子與雙頰,又涂上一遍口紅。頭發微微地有點波浪,不長不短的,很自然地披在了肩上,臨從公司出來時已經精心化過妝,現在還保持得很好。修子在鏡子前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妝容,才悠然地朝酒吧門里走去。酒吧店堂深處的座位上,遠野正舉著手在向她招呼。
細長的吧廊中間深海般的漆黑,兩邊的一張張桌子上亮著蠟燭似的小燈。
“早來了吧?”
“沒有,我也才剛到。”
遠野的公司在八重洲口,所以要比修子稍微早些出發。
“現在就去餐廳,不過先來一杯怎樣?”
見遠野喝著利久酒,于是修子也同樣要了一杯。
“今天的打扮,真漂亮呀。”
“前些天,狠狠心,在自由之丘的店里買的。”
修子上身一件微敞胸口的真絲襯衫,腰間一條黑皮帶,下身一條灰色的裙子。
“顯得高雅,而且美麗。”
從年輕時,修子就喜歡歐洲典雅風格的服裝,看來這也十分投合遠野的趣味。
“外面,那晚霞真美極了。”修子將途中所見到的高樓林立之間的傍晚景色,向遠野描述著,“真想信步街頭,悠閑地享受一下呀。”
“你是說在這黑窟窿里喝酒,可惜糟蹋了好時光吧!”
“要是就我們兩人,倒還是蠻有情趣的。”
確實現在的東京到處都是人與車的嘈雜世界。
“這里,可不會有人來打攪我們的。”
利久酒送來了,兩人舉杯輕輕地碰了一下。
“生日,恭喜啦!”
“都這么個歲數了,還說什么恭喜……”
遠野今天是滿四十九歲了,修子也已不是十七歲了。
“慶祝生日,老是用恭喜這種說法,日本的語言也真太貧乏了!”
“那么,用什么語言呢?說沉痛悼念怎樣?不感到別扭滑稽嗎?”
“為了美好的歲月干杯—用這種語言不是更能調節一下心情嗎……”
遠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著修子的手。
“不知道,今天能有什么生日禮物呀。”
“當然有啰,我給你帶來了。”
修子拿出那個白紙袋,遠野趕緊伸手去接。
“不好意思呀,迫不及待地向你索要禮物。我是嫌待會兒去餐廳,燈光太亮。”
遠野說他怕餐廳太亮,其實是怕周圍人太雜,堂堂大男人在眾人眼前接受一位女士的禮物有些不好意思。
“稱不稱你心,我沒把握……”
在半明半暗的桌子下,遠野柔軟的手打開了白紙袋。修子注意著遠野此時的表情,就像少年打開百寶箱時的感覺,這種乳氣未泯的稚氣,很難想象他是一位領導兩百人企業的社長。
“太棒了……”
遠野大大的手掌中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這是鉆石吧。”
圓形的領帶夾中間鑲著一顆小小的鉆石。
“并不是什么好東西。”
“不,太漂亮了!如此禮物,我還是及時次收呢。”
“我說是送給有些年紀的人的,店里的人便提醒我說鉆石太小,老花眼恐怕看不清楚。”
“我還沒有老花眼呢。”
“這自然知道,所以才送你這禮物的呀。”
看到遠野一說他老花眼便認真,修子感到十分好笑。遠野已經迫不及待地在自己的條紋領帶上用那領帶夾比試著。
“OK,今晚就戴著這領帶夾吃飯啦。”
說著便將原來的領帶夾取下,換上了這鑲著鉆石的領帶夾。
餐廳在二樓,樓梯是螺旋的,整個餐廳也都是木結構,保持著一種古色古香的西洋風格的寧靜與坦然。
兩人找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又要了香檳酒,干了一杯。
“好看不好看?”
迎著遠野的詢問,修子美麗的笑靨,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大一分太俗,小一絲太暗,正合適。”
“是呀,再大一些就像黑社會的老大了。”
“可為了找這么合適的禮物,我可花了大心思呢。”
“是呀,很貴吧。”
“這個嘛,你就不用擔心啰。”
修子的公司是專門經營水晶玻璃器皿的“皇家水晶公司”的日本分公司。她擔任分公司社長的秘書,因是外資企業又會英語,所以報酬也不底,要比同樣的日本公司的女職員高出一倍,所以日子也就過得比較寬余。
當然,花十萬元買一件禮品對修子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這是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且又是一年一度的生日。
“明年,就要五十了呀。”遠野一邊喝著湯,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那么,明年舉行一次更盛大的生日慶祝會。”
“喂喂,修子,你是看我一年年老下去,心里高興吧?”
“年齡快些大上去,不討女人的喜歡,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嗎?”
“你是在吃醋了吧?”
“你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
修子與遠野交往是四年前的事。二十八到三十二歲的女人是最會動搖的時候,她接受了遠野的愛,不得不說是她真心地喜歡上了他。
然而,說她是吃醋了,這也不太正確。喜歡是喜歡,可也不想整天將人家強扭在一起。剛才說遠野“年齡快些大上去,不討女人的喜歡,是件好事情”,與其說是吃醋,倒不如說是一點小小的諷刺罷了。
遠野確實是愛著自己,但有時也會浪蝶于其他女孩子之間。當然對此遠野是不會承認的,但從平時的談話中能夠感覺得到的。然而,自己也不想將遠野的一舉一動都盯得死死的,本來男人就是吃著碗里望著鍋里的德性。
而且遠野有家庭,自己是知道這一切才與他要好的,所以其他女人怎樣,說起來只有讓大家感到沒趣。雖說與遠野的關系已經相當密切,可修子心里從一開始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的。喜歡是喜歡,可不想介入他在與自己以外的生活,只要與他在一起時兩人感到快樂、幸福,這就足夠了。
修子能如此清醒地處理與遠野的關系,也許是因為幼時受她父親在外亂找女人的影響。自從懂事起,修子就不常見父親歸家,父親只是在他想起時,才偶然回家?;丶襾淼母赣H對修子十分地慈祥,對母親卻似兇神惡煞。然而,到了二十歲,修子對父親慢慢地有了幾分理解,或許是母親對父親過分乖巧,過分依賴,才促使父親在外面尋找寄托。男人與女人并不是整天廝守在一起才算幸福,男人女人如果沒有共同理想,各自沒有獨立的能力,很難保持男女間的關系自始至終。
四年來,修子與遠野的情人關系能持續下來,其間也沒發生什么大的危機,很大程度是由于修子正確處理了她與遠野關系的緣故。
“修子的生日,還有些日子吧。”
遠野突然想起似的說道:“是七月十三日吧?”
修子用叉子叉住一塊色拉中的蟹肉,點了點頭:“記得真牢呀。”
“是巴黎節的前24小時,所以不會忘的。”
去年生日時,修子得到了一只白金鑲著一顆大珍珠的戒指,現在這戒指正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漸漸地,我們的年齡差距會越縮越小的。”
遠野的理論是三十五歲與二十歲的差距很明顯,可七十五歲與六十歲就看不出什么差距了。確實,隨著年齡增大,年齡差距的比率隨之縮小,這也是事實。
“今后,我會越來越接近你,安安心心地等著吧。”
“想起來了,黃金周有什么打算呀?”
當煎小羊排的正菜上來時,遠野突然向修子問道。
“五月一日、二日,英國總公司有人來,要去公司上班,其他時間休息。”
“那,三號、四號去箱根住一晚上吧。”
修子掏出筆記簿翻了幾下。
“難得的機會,可我四號不行呀。”
“怎么啦,剛才不是說一號、二號有事嗎?”
“與人約好要去弘前賞櫻花呢。”
“賞櫻花倒是及時次聽說,和誰去?”
“小泉、安部,還有一些人。”
修子報出幾個大學時同學的名字。
“安部的家鄉在青森,以前曾好幾次約我去,這次好不容易定下來的。”
“賞櫻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換個日子也沒關系的嘛。”
“不行,好不容易約好了的。”
“可是我,黃金周一半不能休息,只有三號至五號好不容易有些空。”
“……”
“在箱根訂一間好房間,自由自在地過上一夜,第二天再去玩高爾夫球。你與女友約好去弘前看櫻花,有什么趣味?趁早回絕了才是。”
“事到如今,不能回絕了。”
“求你了……”
遠野將頭深深低了下去,修子卻將脖子扭到了一邊:“這樣突如其來的,我不能違約的。”
“就這么一次,求你還不行嗎?”
“可賞櫻花是兩個月之前就約好了的,讓我現在突然反悔,太自私了吧?”
“真是個倔姑娘……”
遠野深深地嘆了口氣,修子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用刀和叉子吃著盆里的菜。兩人交往的最初一年里,往往被遠野強行地打亂過自己的不少計劃,但是現在,自己感到不行時便斷然地拒絕了。
事實已確實如此,當他提出約會時,自己的安排有時就會受影響,雖說他來相約也是好意,但修子也有自己的生活。這并不是說修子怎么傲慢或者是對其感到討厭,實在是感到該拒絕時干脆地拒絕并不是對遠野的愛的不尊重。對于修子來說,遠野是她心愛的人,但是她并不想使自己卷進遠野的圈子里,跟著他團團轉。
“黃金周以外的日子,也還能安排得出時間吧?”修子以安慰的口氣說道。
可是遠野似乎還是不肯死心:
“難得有機會,想兩個人輕松一下……”
“但是黃金周到處都是人,盡是那些拖兒帶女的家庭旅游者。”
修子對節假日去旅游勝地會撞上很多的家族旅游者,最是討厭。這也許是因為她不習慣于孩子的嬉耍和吵鬧,或者說看著別人全家團圓,共享天倫之樂的情景對她這個獨身者來說有些心煩意亂的感覺。
“但是,平時有空也不可能特意跑去箱根呀。”
“五月中旬,我可能請得出假的。”
修子是社長秘書,所以社長不在公司時她容易請假。五月中旬社長要去關西、九州出差一個星期。
“五月中旬……”
遠野手舉葡萄酒杯想著。
“這時間,客人很少,那里會很清靜的。”
遠野經營著一家廣告公司,因為自己是老板,所以時間也就可以自由地安排。
“好吧,就照你說的,放到五月中旬吧。”
“我盡考慮自己,真對不起呀。”,修子還不忘不失時機地向遠野賠個不是。
“哪里,是我相約在人家后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遠野嘴里謙虛地表示理解,但他心里到底是理解與否就不得而知了。
晚餐后,又喝了少許的白蘭地,待端上咖啡已是九點鐘了。
“今天,你可是吃得比平時多呢。”
遠野似乎心情好了些,表情柔和地問修子。
“好久不吃西餐了,感到特別好吃。”
修子出生在海邊的新瀉,要說喜歡還是以魚為主的和食,遠野也一樣是和食的堅定派,可今天的生日,他們卻選了正宗的法國菜。
“差不多了吧。”
遠野看了看表,向招待做了個結賬的手勢。
“謝謝你這么精美的晚餐。”
今天是遠野的生日,本來修子想請客的,但想想已經送了一份貴重的禮品,不便再請吃這頓晚餐了。兩人并肩走下樓來,遠野說道:
“我的車已打發先回去了。”
遠野與修子約會時總是打發自己的車子先回去,表面上是公私分明,實際是不想讓司機察覺自己的秘密。
走到外面,春夜已經降臨,夜色分外的迷人,賓館雪白的墻上一扇扇明亮的窗戶十分顯眼。修子非常喜歡這舊樓靜謐祥和的氣氛。她貪婪地欣賞著此時的景色,這時出租車來了。
“去瀨田,先送你?”
坐進車里,遠野征詢地看著修子。
修子住的公寓在世田谷不遠的瀨田,這是五年前她向自己父親借了錢買下的,二室一廳,現在看來是買得十分合算的。雖說每月的按揭是一筆夠嗆的開支,可房子的價格比買時要漲了好多。
“年紀輕輕就有自己的房子,了不起呀!”
遠野總是這么贊美她,可她自己知道當時并不是預計到這房子會漲價才買的,只是感到既然要在東京工作下去,就想要有一個安穩的地方。遠野的家經過瀨田順環線八號朝南,地名叫久之原。如果將瀨田、久之原及他們工作的東京中心三個地方用線連起來的話,正好是一把扇形。修子曾經從地圖上尋找過久之原的地方,當時感到這三地正好似三角關系。事實上,修子自己也并不認為自己是遠野的妻子。
遠野的妻子是遠野的妻子,自己又是自己,連面都沒有見過,所以也談不上嫉妒或者吃醋什么的。
修子覺得,只要自己與遠野兩人在一起時感到充實就可以了,有時也會產生些小矛盾,但從與遠野認識開始她自己就這么想的,除此以外她不想再考慮什么別的事情。
車子順著青山道朝澀谷方向馳去,道路兩邊的商店的大櫥窗也不時透出春夜的風情。眺望著這些街景,遠野情不自禁地輕聲哼了起來:
“啦啊……啦啦……啦啊……”
遠野高興時,總是喜歡哼這段《威尼斯之夏》的曲子。默默地聽著的修子,感到遠野的手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指。也許是葡萄酒加白蘭地的緣故吧,人感到有些飄飄然的,修子也感到身體火一樣地發燙,全身懶洋洋的真舒服。
修子的公寓在地鐵用賀車站步行五分鐘的地方。因為是女人,所以要夜里晚歸也不要緊的地方才好,因此她選定了這離車站近,又十分清靜的地方。公寓是五層樓結構,進大門右手一轉彎就是一個小小的門廳,朝里便是電梯。乘上電梯到五樓下來,房間是靠左端的五○一室。
修子先用鑰匙開了門進去打開燈,又轉身為遠野放好拖鞋。二室一廳的布局,進門便是一間十疊①的帶廚房的起居廳,再里面有一間六疊的寢室。
“亂七八糟,不好意思哪。”
修子匆匆地將桌子上的書、信件什么的整理了一下,又去陽臺上將晾干了的衣服收進來。
遠野自己不肯動手,但卻十分地愛干凈。特別是對那些長毛絨小動物什么的裝飾品非常討厭,曾經有一次從畫報上看到一位女演員的房間裝飾得太厲害而對其大肆抨擊。
修子房間的格調倒并不是為了迎合遠野胃口,只是她自己就喜歡干凈,房里只要有一點點的不干凈,心里便會感到不自在。房間保持整潔的關鍵是將多余的東西清除出去,這是遠野的論調,但要做到這一點還是非常困難的。本來修子不是那種執著的姑娘,但她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干脆利落的性格,也許正是她與那些喜歡用各種裝飾品點綴自己的姑娘的不同之處吧。
“這里不管什么時候來,總是收拾得井井有條,使人心情會一下好起來。”
今晚,遠野果然心情很好,一進屋便脫掉上衣,解開領帶。修子馬上為他準備了睡衣,這是一套米色的睡衣,修子特意為身材高大的遠野買了XL尺寸的,穿在身上顯得有些大,袖子長長的就像變戲法的魔術師,但是遠野還是乖乖地換上了那套睡衣。
“要不要喝些什么?”
“是呀,有什么醒酒的東西沒有?”
“那么,喝文旦汁吧。”
修子走到廚房里,取下手上的戒指,將它放入餐具柜上的一只水晶玻璃盒子里。
“噢,原來是放戒指的呀。”
遠野喃喃地回頭眺望著那個放入戒指的水晶玻璃盒子。
“這是專門放寶石的?”
“放什么都可以,不過放進戒指不是更漂亮嗎?”
修子的公司是進口水晶玻璃制品的公司,全是世界的名牌,所以可以想象這盒子一定是很貴的。公司進口的葡萄酒杯,一只都要賣到一萬至三萬,修子是公司職員,可以得到原價的六七折優惠。盡管如此,起先她還只買幾只白蘭地酒杯什么的,直到最近才買了這個水晶的盒子。這盒子的用途不定,買來時先放些椿樹葉、紫陽花瓣什么的作為欣賞用,最近才開始放戒指、項鏈。這隨意放進去的首飾,在水晶特有的多棱面反射下,無論從哪個角度望去,都更加光彩耀眼。
“這水晶盒,只放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