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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shí)部分硫黃味

及時(shí)章刺痛拇指

我們突然抵達(dá)并宣布婚訊所造成的騷動，幾乎立刻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給沖淡了。

隔天我們坐在大廳里用餐，接受眾人的敬酒和祝賀。

“兄弟，謝謝。”詹米優(yōu)雅地向一位祝酒人鞠躬，在掌聲逐漸稀疏后坐下。他坐下時(shí)木椅晃了一下，他也稍微閉了一下眼睛。

“有點(diǎn)喝多了？”我低聲問。敬酒幾乎都由他負(fù)責(zé)，代表我們倆一杯杯喝干，我則順利逃開，只啜飲幾口意思一下，帶著明亮的微笑，面對那些無法理解的蓋爾語賀詞。

他睜開眼，低頭笑著看我：“你是說我醉了嗎？沒有，我可以喝一整夜。”

“你確實(shí)喝了一整夜，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我看著面前成排的空酒瓶和空酒罐說。科拉姆桌上的蠟燭已經(jīng)燃得只剩很短了，流下來的蠟油閃著金光。當(dāng)麥肯錫兄弟靠近低聲說話時(shí)，燭光照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了怪異的條紋陰影，他們的皮膚也因此閃爍著光芒。他們應(yīng)該也可以加入刻在大壁爐邊上的令人費(fèi)解的頭像之列。我懷疑那些漫畫般的頭像之中，有多少是確實(shí)根據(jù)以前麥肯錫堡主的高傲模樣繪制的——它們或許是出自某個頗具幽默感的雕刻師傅之手，或者是某個跟家族很熟的人。

詹米在座位上微微伸了個懶腰，因?yàn)檩p微不適而苦著臉。“不過，我的膀胱馬上就要爆炸了。我很快回來。”他手按在長椅上，靈巧地躍起身跳過椅子，消失在較低的拱道中。

我把視線轉(zhuǎn)向另一邊，吉莉絲 鄧肯坐在那里，端莊地啜飲著銀杯里的麥酒。她的丈夫亞瑟，因?yàn)槭窃搮^(qū)的財(cái)政長官，和科拉姆一起坐在隔壁桌。但是吉莉絲堅(jiān)持要坐我旁邊，她說她不想整晚聽男人談那些煩人的事。

亞瑟深陷的眼睛半閉著，因喝酒和疲倦而眼袋發(fā)青，重重?fù)沃直郏娌克煽澹瑳]有在聽旁邊麥肯錫兄弟的對話。光線照出堡主兄弟倆輪廓鮮明的五官，形似一件高浮雕作品，相形之下，亞瑟 鄧肯顯得更為肥胖和虛弱。

“你丈夫看起來不舒服，是胃病加重了嗎？”我說。他的癥狀挺令人困惑，既不像潰瘍，也不像癌癥——身上還有那么多肉，所以不是癌癥。可能真如吉莉絲所說，只是慢性胃炎。

她用最快的速度瞥了配偶一眼，回頭對我聳聳肩：“噢，他沒事。不管怎樣，病情沒有加重。那你的丈夫怎么樣？”她說。

“呃，他什么怎么樣？”我謹(jǐn)慎地回答。

她用尖尖的手肘親昵地輕推我肋骨，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桌上也有好幾個空酒瓶。“嗯，你覺得呢？他脫下衣服后，跟穿著衣服時(shí)看起來一樣好嗎？”

“嗯……”我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她伸長脖子望向門口。“你還說你一點(diǎn)也不在乎他！真有你的。堡里有一半的女孩想拔光你的頭發(fā)，我要是你，就會當(dāng)心自己吃了什么東西。”

“我吃了什么東西？”我困惑地低頭望著面前的木盤，里頭空空如也，只有一點(diǎn)油漬和吃剩的洋蔥。

“毒藥。”她夸張地用氣音在我耳邊說，伴著一陣強(qiáng)烈的白蘭地氣味。

“亂說。”我語氣有點(diǎn)冰冷，并往后退了一點(diǎn)，“沒人會給我下毒，就只因?yàn)槲?hellip;…嗯，因?yàn)?hellip;…”我有點(diǎn)語無倫次，或許我比自己以為的多喝了幾口。“好，說真的，吉莉絲。這樁婚姻……我沒計(jì)劃要這樣，你知道。我本來根本不想要！”這話不假。“這只是……出于生意上的……必要的安排。”我希望燭光能掩蓋我的臉紅。

“哈。”她嘲諷地說，“姑娘在床上得到享受的模樣，我可認(rèn)得。”她望向詹米消失的拱道。

“我要是以為那家伙的脖子是蚊子叮的，就太可笑了。”她對我挑起一邊銀色眉毛，“要真的是生意上的安排，我會說你的錢真值了。”

她再度挨近。“真的嗎？拇指的事？”她低聲說。

“拇指？吉莉絲，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她用小巧直挺的鼻子往下看著我，專注地皺起眉頭，美麗的灰眼有點(diǎn)失焦，希望她不要跌倒。

“你當(dāng)然知道吧？大家都知道！男人的拇指表示著老二的大小。當(dāng)然，腳的拇指也是。”她明智地補(bǔ)充說：“不過通常很難從腳趾判斷，因?yàn)槎即┲?rdquo;“你這只小狐貍，”她的下巴朝拱道指了指，詹米從那里現(xiàn)身，“他那雙手，再大的奶子甚至屁股，都可以一把罩住吧？”她又輕推了我一下。

“吉莉絲 鄧肯，請——你——閉——嘴！”我用氣音說，臉頰灼燙，“會讓人聽見的！”

“噢，沒人……”她說了幾個字就停住了，眼睛盯著前方。詹米走過我們的桌子，沒見到我們似的，臉色發(fā)白，嘴唇緊閉，似乎正專心執(zhí)行一項(xiàng)不愉快的任務(wù)。

“他在苦惱什么嗎？”吉莉絲問，“他看來就像剛吃完生大頭菜的亞瑟。”

“我不知道。”我往后推開長椅，遲疑著該不該過去。他正走向科拉姆的桌子。我該跟上去嗎？顯然有事發(fā)生了。

吉莉絲往后看向房間的另一端，突然拉拉我袖子，指著詹米剛剛走來的方向。

一個人正站在拱道里，樣子比我還遲疑。他衣服上沾滿泥濘和塵土，是個旅人之類的。他是信差。不管信息內(nèi)容為何，他已傳給詹米，而詹米現(xiàn)在正彎身在科拉姆耳邊低語。

不，不是科拉姆，是杜格爾。紅色頭顱低垂在兩顆深色頭顱之間，在將滅的燭光中，三張臉上粗獷英俊的五官奇異地相似。我也發(fā)現(xiàn)，他們之所以相似，不是因?yàn)檫z傳了同樣的骨骼和肌肉，而是因?yàn)樗麄兊哪樕下冻鐾瑯诱痼@遺憾的表情。

吉莉絲的手陷入我前臂的肉里。“壞消息。”她說。這句話真是多此一舉。

“二十四年，看來是很長的一段婚姻。”我輕聲說。

“沒錯。”詹米同意道。一陣溫暖的風(fēng)，吹亂我們頭上的樹枝，也吹起我肩上的頭發(fā)，搔著我的臉。“比我活過的時(shí)間還長。”

他靠在圍場的籬笆上，身形瘦長優(yōu)雅，體格健壯。我常忘了他有多年輕，他看來這么自信，這么有能力。

他把一根稻草彈入圍場里的爛泥中，說：“不過，我懷疑杜格爾陪她的時(shí)間有沒有超過三年。他大部分時(shí)候都待在這里，你知道，在城堡里，不然就是在領(lǐng)地上四處跑，幫科拉姆辦事。”

杜格爾的妻子茉拉，在他們碧恩納特的土地上死了。突然高燒而死。杜格爾破曉就起程，去辦理喪事和處置財(cái)產(chǎn)，同行的還有奈德 高恩和前夜通報(bào)消息的信差。

“所以，婚姻關(guān)系不親密？”我好奇地問。

詹米聳聳肩：“算親密了，我想。她有孩子和莊園的事要忙，我不覺得她很想他，不過當(dāng)她見到他回家，確實(shí)是很高興的樣子。”

“對噢，你跟他們一起住過。”我靜下來思索著。我想，這會不會就是詹米對婚姻的看法：分開生活，只有偶爾為了繁衍后代才碰頭。不過，雖然他透露得不多，但從中仍可得知他父母的婚姻關(guān)系是親密而深情的。

他那可怕的讀心術(shù)又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說：“他們跟我的家人不一樣，你知道。杜格爾的婚姻是長輩安排的，跟科拉姆一樣，比較像是為了土地和生意而結(jié)合，并非出于情投意合。而我父母……嗯，他們是戀愛結(jié)婚，而且違背了兩家人的意愿，所以我們……不能說是被掃地出門，可以說是比較獨(dú)自地生活在拉里堡。我父母不常拜訪親友，也不常到外頭辦事，所以我覺得他們比一般夫妻更關(guān)注彼此。”

一手扶著我后背，讓我靠向他。他低下頭，嘴唇輕拂過我的耳朵上方。“我們結(jié)婚是別人安排的，”他輕聲說，“不過，我還是希望……或許有24小時(shí)……”他突然停頓，撇嘴一笑，揮了揮手。

我不想鼓勵他往那個方向想，努力擠出一個中立的微笑回應(yīng)他，轉(zhuǎn)頭望向圍場。我可以感到他在我身旁，彼此沒什么碰觸，他的大手握著圍籬頂端。我自己握著圍籬，刻意不碰他的手。我多么想轉(zhuǎn)過身去，給他安慰，用擁抱和言語對他保障，我們結(jié)婚不只是生意上的安排。可是事實(shí)讓我卻步。

“我們之間算什么，”他曾這樣說，“我觸碰你，而你和我躺在一起。”不，這一點(diǎn)也不平常，也不像我最初想的那樣，以為只是單純的迷戀。迷戀是最單純的了。

事實(shí)是，在誓言、忠誠和法律的約束下，我和另一個人綁在一起。還有愛情。

我不能，不能告訴詹米我對他的感覺。如果我告訴了他，然后離開——而我一定得離開——那將是殘酷的。此外，我也不能對他說謊。

“克萊爾。”他轉(zhuǎn)過身來，我感到他正低頭看我。我沒開口，但他低頭吻我時(shí)，我抬起臉來。我也不能用這種方式騙他，我不會。畢竟，我模糊地想到，我答應(yīng)過對他誠實(shí)。

我們被大大的一聲“嗯哼”打斷，聲音從圍場籬笆后方傳來。詹米嚇了一跳，轉(zhuǎn)身望去，本能地把我塞到背后，然后他笑了。老亞歷克 麥克馬洪穿著格子呢緊身褲站在那兒，那只明亮的藍(lán)眼嘲弄地看著我們。

這個老男人握著一把大剪刀，那是給動物去勢用的，看起來很可怕。他舉起來，嘲諷地向我們揮揮手。“我正準(zhǔn)備對穆罕默德動用這個，或許更應(yīng)該用在這里吧，嗯？”說著他生動地動了動厚刀片，發(fā)出“咔嚓”聲。“小兄弟，這剪刀可以讓你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而不是老二上。”

“少開玩笑，你在找我嗎？”詹米笑著說。

亞歷克扭動著像毛毛蟲一樣的眉毛。“不，你怎會這么想呢？我倒想試試自個兒閹掉一匹兩歲的純種馬，好好享受一下這個過程。”他為自己的玩笑話輕笑幾聲，接著朝城堡揮動大剪刀。“走吧，小姑娘。你可以晚餐時(shí)再把他帶走，那時(shí)他會好好對你的。”

詹米顯然知道這是玩笑話，伸手利落地?fù)屜录舻丁?/p>

“給我吧，我拿著會覺得安心一點(diǎn)。”他說，對著老亞歷克挑起一邊眉毛。“去吧，外鄉(xiāng)人。我?guī)蛠啔v克做完事，再去找你。”

他彎身親我臉頰，在我耳邊低聲說：“太陽半沉的時(shí)候，來馬房。”